家乡的酸菜味

江西省宜春市上高县新界埠镇人民政府 窦诗辰

记得小时候,一到秋天,妈妈总要腌一大缸酸菜,足足吃一个冬天。等到春天,田野里苦菜长出来了,菠菜也长出来了,吃完最后的酸菜,才打扫干净缸,为即将到来的秋天做准备。

在我家,酸菜的范围很广,不只是带叶子的,还有带梗的、带茎的,甚至整个萝卜的。腌制好以后,无论是煮鱼或是吃面,总能看见妈妈从缸里熟练地拿出酸菜梗、长长的酸豆角、酸空心菜,对着井水冲一冲,在砧板上麻利地剁起来。所以,一过秋天,我就不爱去外面吃早餐了,在家随手煮一碗面条,配上家里腌的酸菜,两个字,“恰噶”,五分钟吃得干干净净,连汤一起。家里没菜了,剁些酸菜、辣椒一煮,再敲个鸡蛋,撒把葱花,一碗酸辣味道的三鲜汤就做成了。

记忆中,妈妈总是在阳光明媚、微风习习的天气带着菜篮和菜刀去院子里把水菜砍回家做成酸菜,我就在旁边打打下手,帮着拔一两颗菜头。都说事必躬亲,饭菜也是自己做的才更香。那时的我总是在菜地里跑来跑去,在耀眼的阳光里扑蝶捉虫,像是亲子郊游一般快活。

相传酸菜制作源于唐宋时期,其制作的技艺是祖祖辈辈、世代相传,成为了社会群体性传统技艺。在洗菜前,把烂掉的菜叶子撕下,用清水把水菜洗干净,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晒24小时左右,这样处理能使原料有一定的柔软度,但又不能晒得太干,会使得酸菜没有水分,从而影响口感。妈妈洗菜时,我就负责晾晒,我站在板凳上,妈妈将洗好的菜递给我,我再一颗一颗地挂在晾晒的竹竿上。那时的天是那么蓝,云是那么白,青菜散发出的味道是那么清新。我和妈妈的背影仿佛置身于天地之间,时光轻浅,任它日夜交替,冬去春来。

菜都晒完之后,就开始把菜坛子洗干净晾好以备后用。晾好的水菜被切成长宽约0.5~0.7厘米的碎末,放在盆里用力揉搓,揉搓出的水倒掉,再把揉搓后的水菜装进菜坛子里,用力挤压不用缝隙。水菜末都装好之后又找了两片较大的菜叶子盖住,再在上面加固一层保鲜膜再封口,封口之后倒扣在水深有3厘米的水盆里以免进入空气影响口感。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,我问:“为什么要用力揉菜呢?”妈妈回答道:“这样的水菜末才更好发酵,加快发酵速度。”“那为什么还要封这么多次口?”“这样可以保证水菜原有的味道,不会被风化成臭风酸菜。”

小时候吃了太多太多种类的酸菜了。冬日屋外大风呼啸、雪花纷纷扬扬,在昏黄的灯光下,吸溜着酸菜汤,熨帖着肚皮和心灵,再多烦恼也顿时烟消云散。妈妈还用酸菜做菜饭(泡饭),长大后我吃过许多饭店里的菜饭,却再找不回那样心动的感觉。上了大学,我去外地念书,虽然大学是本省的,但是回家次数不多,也是趁着小长假才会回家。每次在学校食堂吃面,滋味便觉得单调,总想加些酸菜进去。酸菜,成了家在我记忆中的一个符号。

第一份工作是在客家城市,那里的客家酸菜也是赫赫有名的食物名片,可与家中的酸菜味道却大不相同。为了慰藉心头萦绕不去的酸菜味,每次春节假期结束要离家返工的早上,我都会默默喝光飘满酸菜的面汤,然后带着回忆继续自己的人生旅途。在外工作5年,加夜班已是家常便饭,在外卖还未普及的时光,夜宵常常就是一桶老坛酸菜方便面。夜班冷清,只有烧水壶开水沸腾的声音,我一个人吃着方便面里的酸菜,更加想念家中的酸菜味了。直到去年调回家乡工作,我也实现了“酸菜自由”。现在想吃酸菜了,打开冰箱就能看见一瓶瓶被妈妈整齐码好的酸菜。

每到冬季,冰雪还未降临在大地,寒风就迫不及待在大街小巷里东奔西跑,家中也做起了酸菜火锅。我盛出一碗酸菜汤,细细端详起来,红红的辣椒油与暗绿的酸菜梗交错其间,夹起一块送入嘴中,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,还是记忆中的样子;但我曾经手脚麻利的妈妈却发生了变化,她曾经矫健的身影渐渐变得蹒跚,挺拔的腰背逐渐弯了下去,往年还是黑色的头发也变得花白。

有人说,人的一生是短暂的,唯有精神可以长存。这酸菜的味道,温暖的记忆,最终还是沉入心底,成为永恒。

“怎么样?好吃吗?”

我看着妈妈,认真地说道:“当然!最好吃!”

(0)
上一篇 2021-01-05
下一篇 2021-01-05

你可能感兴趣的

发表回复

登录后才能评论
投稿指南 网址导航
分享本页
返回顶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