哑巴阿桂

阿桂比我大几岁，因为天生聋哑所以从没上过学，每天清晨，当我们背着书包去学校时，她也牵着老牛跟在我们后面，羡慕地看着我们进校门后才恋恋不舍地拉着老牛到江堤吃草。因为她的安静，童年的记忆里也仅存这点印象，上五年级那年，我们举家搬到了镇上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桂。

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突然又看到她，虽然时隔三十多年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安静地坐在街边等待顾客的她，一只小小的擦鞋木箱就是她做生意的全部家当。

“阿桂！”我欣喜地叫她并递上一瓶刚买的冰红茶。她的眼神有些疑惑，但很快地，她也认出了我，亲热地拉着我的手“阿巴、阿巴”地 “说”着，她的表情和手语很丰富，我虽然没看太懂，但感觉她过得应该不差。

后来通过向同乡打听才知道，阿桂刚刚18岁就嫁人了，老公是隔壁湾子的，由于她的勤快，婆家人对她不错，四年间生了一儿一女，老公也十公疼爱她，但随着孩子们长大上学，老公不知怎么的得了间歇性精神病，好的时候还能帮着阿桂干农活，犯了病就会无缘无故打骂她，有时候阿桂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边擦着眼泪边下地干活。尽管如此，阿桂从来不回娘家告状。“他脑子有病，可怜呢。”她反而经常这样指着自己的脑袋向邻居解释。

有一年秋天，阿桂老公的病又犯了，打了她一顿后跑得不知去向，直到三天后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座水库发现人已经走了，送走老公的时候阿桂没有哭。彼时公婆年迈，儿女尚幼，阿桂像往常一样，一个人起早摸黑担起全部重担，犁田耙地、打柴挑担不输男人。

阿桂在镇上工作的表妹帮她找了一个有退休工资的伴儿，但阿桂坚决不同意，她“说”她被男人打怕了，不敢再嫁人，她也怕年幼的孩子们受后爹的气。

孩子们知道娘的苦，都非常懂事，上学的事情从来没有让娘操心，这让阿桂感觉日子过得虽不容易但也挺顺心的，特别是精准扶贫的春风吹到湾里，村里帮阿桂办了低保、推倒了摇摇欲坠的土坯房，盖了几间敞亮的新房，同年，在外打工的女儿出嫁，大学毕业的儿子也到云南当兵去了，听说如今已是军官，阿桂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。

村里的田地流转给人种了树木，闲不住的阿桂跑到镇上跟人学擦鞋，不到三天就出了师。“一天可以赚一百多块呢！”当我又一次特地去看望她时，她掰着手指悄悄地告诉我，弯弯的眉眼里满是喜悦。